【蕭裔芬專欄】情場如戰場：從色戒看殺戒

蕭裔芬／主持人

美劇「紙牌屋」男主角Frank有一句名言：「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和性有關」，容我再狗尾續貂一句：「所以性，並不只是性而已」。

很多性行為，不只是單純的性欲發洩，而是其他生存欲望無法滿足的替代。李安導演的「色戒」最近又被拿出來討論。看到影評把他譽為國片史上淋漓盡致的性愛表演之最，我再次確認十年前電影看到的，應該是「去其精華」的保護級版本。

所幸現在網路、各種盒子發達、我終於看了一刀未剪的原作。但我看完一刀未剪的色戒，不但沒有色心大起性致勃勃，反而感受到令人血脈噴張的憤怒，與無言的悲哀。

都說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，所以，當一個漢奸、容易嗎？梁朝偉所扮演的易先生，不管是迫於生存、或名利薰心、歸結起來不外乎是恐懼與貪婪，讓他走向了漢奸的不歸路。

湯唯飾演的王佳芝，一個從小被父親拋棄的女兒，在渴望得到歸屬的心態下懵懵懂懂的加入了抗日地下組織，其中更有對同學中的革命領袖鄺裕民（王力宏飾演）的傾慕。因為想愛，想得到認同、所以才抗日。

無奈這些滿腦子只有革命的年輕人，不諳男女情事，王佳芝的第一次被迫給了毫無感情基礎的革命同志，（也不是鄺裕民）只因不能以處女之身，讓易先生識破。

一個從小沒有父愛的女孩，珍貴的第一次，又沒有辦法跟自己愛的人，這是何等的撕裂？
諷刺的是，和鄺裕民互相的愛慕，又因為一頂國族大義的大帽子，無法落實為肌膚之親、男女私情。以至於易先生像蛇一樣鑽進了湯唯的身體甚至心裡的時候，王佳芝身心靈已經一步步潰堤，這是抗日革命份子的純真青年們始料所未及的。

片中最精彩的莫過於易先生暴虐式的性愛手法，以現代語言說就是SM了。每一次的床戰，都以不同的體位，狠狠地對王佳芝「用刑」、嘴上還不斷的噴出暴虐言語：「今天我對一個重慶份子用刑，我認得他，是以前黨校的同學、我給他一槍斃命的時候…頭殼裂成兩半、眼珠滾到我腳邊，鮮血噴了我一臉一身…。」

易先生對王佳芝不無懷疑，但又受不了眼前美色的誘惑；而透過一次又一次凌遲式的性愛，王佳芝似乎有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，對施暴者產生了認同感，覺得漢奸易先生，其實和身為間諜的她一樣人格扭曲、同病相憐。

因而，即使鄺裕民深恐王佳芝受到傷害，深怕夜長夢多，希望上級盡快出手幹掉易先生，好讓他和王佳芝任務結束，遠走高飛赴英國留學；但相對於鄺裕民的氣急敗壞，王佳芝淡淡秒回一句：「三年前、你可以的。」
沒有說出口的是：「一切已經太遲了！」

最後關鍵的一幕是，易先生要王佳芝去銀樓取一個神秘的禮物。抗日組織按兵埋伏準備狙擊易先生。當王佳芝看到這個神秘禮物竟然是1顆6克拉的鴿子蛋！！從來沒有被男人拋金獻玉寵愛過的王佳芝，一瞬間深深震撼了！

一顆絕無僅有、華美的鴿子蛋、讓王佳芝堅信：易先生是有生以來，唯一深愛她的男人！
這時要插播大文豪拜倫的名言：生命最高目的，男人為名、女人為愛情。

生下她的父親，拋棄了她；鄺裕民愛她卻更愛國；而抗日同儕、所謂的革命同志，也只是在利用王佳芝來達到目的而已，有誰真正疼惜過她？

所以，當然，長期處於恐懼憂慮，身心煎熬的王佳芝，在看到閃耀鑽石發出愛的光芒的剎那間，終於軟弱了動搖了崩潰了…，

一句：「快走！」
犯下千秋萬世令人費解受人唾罵的致命錯誤，還連累了包括她在內六個同學同被槍決、同歸於盡！！

如果劇本改寫，即使王佳芝誘殺了易先生，未來鄺裕民如果拿不出6克拉的鴿子蛋（一笑），恐怕王佳芝心裡永遠抹不去易先生的影子。

這個悲哀的故事說明了，可惡之人，必有可憐之處。窮途末路的王佳芝被迫走上了間諜之路，如此的情境下，任何人都不會有好的結局。

人最最不該的就是愛上自己的敵人，當你的敵人就是枕邊人，你要學習如何與狼共舞！要戰勝的，不只是情慾、更是自己內心的弱點。

覺得自己沒人愛、覺得自己不被肯定？所以只要有人來愛你、肯定你，即使他是大野狼，你就糊裡糊塗變成小紅帽嗎？？

如果我們把內心創傷，當作一切不幸的理由，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劇。

照片來源：CNEWS資料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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