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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默／自由撰稿人

事由起於陸媒「觀察者網」某報導批評台灣政論節目「少康戰情室」詆毀大陸抗疫，隨即遭主持人趙少康於節目中點名，並予以嚴正駁斥。我無意做什麼公道伯，和事佬，或針對趙少康本人的政治立場宣洩不滿，只是想說一個原則問題，以及一個現實問題。

原則問題是，當我們談論新冠疫情時，站在人類共同體的立場，大敵是病毒，本不該將其窄化為「中國問題」，而得有認知這是世界性的公衛問題。

不幸的是，時值中美對抗，中國被當成箭靶，瘟疫被反中陣營高度政治化，讓全球輿論頗有過度反應之勢。冷眼旁觀國際輿論數十天來，台灣在其中的位置，就是「唯恐疫情不被高度政治化」，當然引起大陸民間的反感。

當基本的人道主義被政治意識形態覆蓋的時候，原則問題不被重視，輿論風向就特別敏感。

現實問題是，如今大陸民眾反感的對象已不太可能區別藍綠，而是整體台灣人。政治人物與政黨之外，類似政論節目這種政治性訊息載體，走「中間路線」的空間也遭到極度壓縮。

白話說，現在兩岸所有人都被美國捲入了「選邊站思維」的黑洞，「中間人」與「中間立場」理所當然地橫遭輾壓。

所謂中間立場就是「和中不親中」，「親美不反中」這類政治饒舌歌詞。

自認「對大陸完全沒有敵意，不反中，不仇中也不恨中」，又自詡做節目持平公正的趙少康，或許還沒深刻體認到在兩岸問題上「中間人」已無立足之地。現在大家會看的不是你「不什麼」，而是你「是什麼」。

韓國瑜對美國人(或反中的西方人)表達「不反美也不親中」有用嗎？甚至「親美」也沒用吧？對方在意的是「你到底是不是反中」。同理，經過香港事件與目前的新冠病毒事件，台灣的表現已使兩岸關係極度惡劣，大陸民眾對台灣人的反感恐已攀升到歷史高點，只會問你是不是支持中國，支持統一，支持民族大義，沒人理你「不什麼」。至於官方立場，再怎麼顧全大局，也不可能無視高漲的民意。

在原則問題與現實問題沒搞清楚前，很難以同理心看待觀察者網那篇報導，趙少康可以重複咀嚼一次那篇文章，觀點尚為其次，通篇所最在意的是「態度」。在人道原則與仇恨現實之下，談論「態度」一旦有所偏差，言辭間的所謂「持平公正」，最終也是蒼白無力。

當然，主持人以嚴正的態度自清，自己並沒有在「疫情」議題上「嘻嘻哈哈」，「節目總不能從頭哭到尾」，讓我再重複一次，當「態度」出了偏差，覺得受辱的觀眾不會去幫你爬梳細節。沒人要求談「疫情」要哭，但保持相當程度的嚴肅是必須謹守的基本態度，畢竟這是一場不幸的災難。

談大陸官方初期處置不當，不是問題之所在，因為大陸官民的自省力度更強，只要基於事實說話，引起共鳴也不是不可能。重點是這場不明原因的瘟疫，大陸人民是受難者，情感上認的是態度。

退一萬步來說，即便做不到「人飢己飢，人溺己溺」，總還得有點起碼的人性，關於此，唐湘龍最近說得很好，「里有殯，不巷歌」，「殯」換成「病」也不違和，在節目上談到疫情議題的時段，無論是為了什麼而嘻嘻哈哈，都不適當，畢竟，觀眾之中有受難者，感受是否準確，不是節目主持人說了算。

再者，趙少康痛批的「斷章取義」，讓我再重複第三次，態度有了偏差，講什麼都不對勁。敏感時刻，在措辭上一個不小心，就會被放大，無論在此不當措辭之後，是否有緩頰式的補充。當受難者聽到「面子工程」，「精神勝利法」就不舒服的時候，後面的補充與糾正就不重要了。

主持人可能要喊冤，來賓想講什麼哪擋得了？頂多當場糾正之，質疑之。其實如果對議題的嚴肅性有所自覺，什麼來賓會講什麼話，製作單位預先就能有所提點，政治立場不能大於受難者感受。有了這個正確態度，來賓也能有所克制，管不了嘴的來賓，節目也可選擇不請，都做不到就別提大陸民眾在疫情中的活動，引誘來賓臧否之。

原則問題說到底，就是「同理心」三個字而已，若瘟疫發生在台灣，一個月內死亡兩千人，大陸節目來賓嘻嘻哈哈，就算不是在嘻笑台灣疫情，台灣人難道不會反感？

這是格調問題，不能拿商業理由自我開脫，台灣政論節目務求「有戲」，「有梗」，「有衝突」以增加收視率，這很自然可以理解，但在關鍵時刻，在必須嚴肅以對的議題上，全場保持30分鐘肅穆一點的氣氛，不會有損收視率。

「少康戰情室」也不必抱怨因為收視率好就被針對，樹大就容易招風，容易招風就要比其他節目更謹慎。台灣自己面臨災難時，哪個政論節目不在談論內容上小心翼翼，深怕傷了受難者感受的？將心比心並不難，只要態度對，措辭犯不了大錯。

且若「少康戰情室」並非有影響力的節目，有起碼格調的節目，大陸誰有閒功夫寫篇報導批評你？頂多當作花邊嘲笑一下「台肯」，揶揄一下「大陸吃不起榨菜」，那些品質低劣的「綜藝節目」犯不著正眼以對。

現實問題說到底，就是「全台都反中」五個字而已。經過817萬選票沖刷與美國的操弄，藍營已經徹底完玩兒，國民黨注定只敢做民進黨的尾巴黨，自稱走「和中」路線的中間人，必然兩面不是人。

什麼是「反共不反中」？台灣人自己都聽不懂。「反獨不反台」也是一樣的概念，別怪大陸民眾笑，連國民黨都要「脫中」了，「台」與「獨」幾乎已是同義詞，此二者在中美與兩岸走向對抗的軌道上，兩邊都不會有市場。

中間人話語權的消失，就是兩岸新常態。仇台風起，第一線受到衝擊的，不是只有類似趙少康這樣的藍營人士，更醒目的是在大陸生活工作的台灣人。

就像西方媒體沒有興趣細究國民黨的「和中」路線與「親中」的差異，經過這次台灣的絕情表現，大陸人民恐也失去興致去區分「不反中」與「反中」的差異。

這股仇台民怨若積累下去，並讓台灣繼續演絕情而無相應政策釋放人民情緒，對大陸官方而言，台灣問題將不只是「台灣的問題」，也不只是「中美問題」，而會成為內地的問題。接下來四年，對兩岸而言都是很嚴肅的四年，雖然不敢托大地斷定大陸仇台民意，與台灣仇中民意已不可逆，但也實在沒有任何樂觀的線索。

這問題比政論節目的榮辱要大得多。

最後，關於「少康戰情室」的固定來賓，不只一次提到「大陸民主化」的相關議題，請主持人考慮錄一集討論如下問題:

大陸若像台灣這樣民主化，普選出一個鼓吹武統的領導人，是台灣樂見的嗎？這一題嘻嘻哈哈不要緊，我就想聽那些藍藍綠綠的來賓怎麼嘻哈。

照片來源： 少康戰情室臉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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