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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NEWS匯流新聞網記者潘語綺／台北報導

為強化警務人員心輔機制，警政署已陸續推行多項政策，包括設立至今30多年「關老師」專線強化保密性、委外預約諮商服務，以及教育訓練；但在基層員警眼中，這些機構形同虛設、避之唯恐不及，要是打了「關老師」電話，下一步就是被貼標籤、被視為「神經病」。然而警察的心理健康，牽動的不只是其人生際遇，也牽動整個社會安全穩定性，究竟這些輔導機制，對工作在極高壓力下的第一線執法人員，有沒有幫助？

「警政環境就是劣幣驅逐良幣！」100年特考班畢業、從警10年，目前已離開警職從事科技業、38歲陳立騰這麼說。他接受《匯流新聞網》記者採訪時表示，自己從小就很有正義感、對軍警工作嚮往，畢業後一開始擔任制服員警職務，接著轉刑事工作，以經濟犯罪及緝毒為主。

警察一職在大眾眼中，薪資高、工作穩，無疑是個鐵飯碗，記者詢問陳立騰為何選擇離職？陳立騰直言，因為年金改革後，警察要繳的公保及退撫增多，退休金卻變少，並且延後退休制度，「造成老的不敢退，年輕的無法晉升，中生代做到死」。他說，加上老警員已無任何憧憬、失去衝勁，造成惡性循環、劣幣驅逐良幣，沒有優良汰換機制，久而久之警察圈就是一攤死水。

「警察是個很矛盾的工作。」陳立騰表示，工作中的許多大小事件，也會一再打擊工作熱情，例如攔查到一名酒駕民眾，但因其有警友站背景，可能正在酒測時，關切電話就來了。他說，警友站每年對警察，可能贊助了幾十萬、幾百萬，甚至足以影響警政人事權，若是關係搞壞，導致自己任職的分局沒贊助，長官就會視同仁為麻煩製造者，「你明知他是地方仕紳！」、「你有差這件（業績）嗎？」

陳立騰表示，有時道路違規，不開單先勸離，會遭正義魔人嗆「為何不開單」，甚至檢舉；開單了則又被說「警察搶錢」。他也指出，從事緝毒工作時，因為查緝需要一定會佈線，或許是跟毒販，也或許是地方上比較「歪」的人有聯繫，政風單位此時又會覺得「你怎麼跟那些人走那麼近？」、「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鬼？」久而久之，他會自我懷疑，考慮是否乾脆做個佛系警察，什麼都不看不管就沒事，做越多反而越容易出事。

此外，《警械使用條例》更是讓人無所適從，警員執行公務時，若遇到嫌犯受傷、猝死、傷到無辜民眾，陳立騰說，「那你完蛋了，準備接受調查吧！」接受調查一定列管，考績一律乙，並管制升遷直到列管結束，即便案件結束，所任職的分局也不一定解除列管。

陳立騰也表示，壓力幾乎都是來自於警政署的規定，《警械使用條例》從未明確指出使用警械的正確時機，但實際是遭遇緊急狀況時，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可判斷，但是司法人員可以有幾天、甚至幾年的時間來慢慢思考，用結果來審過程並檢討警員，「你當時可以這樣喔」、「你當時為何不那樣？」最後是警員違反比例原則、被起訴，嫌犯家屬求償鉅額民事賠償，不和解就判刑。

至於「關老師」，陳立騰說，身旁沒有人敢打，誰打「關老師」馬上就被造冊列管，配槍可能就被收回，等於自毀前程。

「制服很輕，但責任卻很重！」任職於彰化、28歲的Z員警直言，警察是社會上最先接受到惡意的一份工作，會選擇報警的人，在於民眾認為這件事已經無法控制或解決了，需要警方公權力介入，「總不可能會有民眾認為，我有好開心的事我要去找警察」。他說，每天不斷接觸惡意，若再加上自身的負面情緒，通常是導致警員憤懣情緒的原因。

Z員警認為，如今的警察太像服務業，民眾常常使喚警察，報案的心態不健康、將警察當奴僕；他舉例，即便警政署早已公布警員可穿著制服買便當，但拍照檢舉的民眾仍大有人在，被檢舉後仍會受到長官「關切」，要求以後多注意。

另名任職於北市、28歲的L員警則說，上班5天休息2天，以及上班4天休息2天的班制，看似好像警員都有得到充分休息，但辦公桌上積累的案件卷宗，必須在休假期間繼續加班，永遠辦不完；早晚輪班制度也造成時差調適身心壓力，有事想請假時，也會遭主管情勒、阻擋，「不然就用績效修理你，沒達標不給請假，反正爛事很多，只能說要嘛不做，要嘛隨遇而安」。

雖說「辭職治百病」，當初考警專是因為家境微寒，想幫辛苦的父母減輕生活重擔的L員警說，曾有次因為辦案長達36小時沒睡，向身旁的學長說「我好想現在就開槍轟了我自己」，好險當下學長有給予安慰。他也無奈地表示，仍會為了家人繼續撐下去，只是可能無法再為社會的治安貢獻再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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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片來源：陳立騰提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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